黄四喜心中叫苦不迭,这拆借银子以填补御用监用度亏空的主意,还是他献给张德全的妙计,也因此得了张德全赏识,官升半级,坐上这从五品主簿太监之位。
可他眼看张德全借贷如同滚雪球,越发肆无忌惮,心底便开始发慌。
如今张德全似也察觉他心生怯意,已渐将他排斥于核心之外。
沈八达面色无波,眸光深湛如古井:“这些借贷,利息几何?”
黄四喜咽了口唾沫,声音更沉更低:“起初是月息二分,后来便开始行‘九出十三归’的规矩了,奴婢瞧着,一些精明的钱庄似乎已嗅出些不对劲,近来已在暗中收紧银口,催债也催得紧了些,现在张公公就是拆东墙补西墙,四面捣腾。”
沈八达蹙眉:“那么这个月,采购价就一点没压下来?”
“压不下!”黄四喜苦笑:“张公公不想得罪那几位亲王与厂公的亲戚,捏着鼻子给了他们高价,可其他几十家皇商不服气啊,他们背后的人也不好惹。”
沈八达听罢默然片刻,方挥了挥手:“知道了,你回去后,尽力帮衬着张公公,维持局面,御用监那局面,拖得越久越好。”
黄四喜欲言又止,随后却叹了一声,躬身告退,脚步匆匆离去。
待黄四喜离开后,沈八达方才向后微微靠入椅背,抬手轻轻揉按着眉心,面露疲惫之色。
他心中估算,张德全这般拆东墙补西墙,最多再撑三个月。
三个月后,御用监这座虚撑的楼阁必将轰然倒塌,届时爆出惊天巨亏,司礼监那位老祖宗也定会推他去接手御用监。
问题是眼下东厂屠千秋那边处处针对,使他整顿御马监在京畿的皇庄皇店都举步维艰,阻力重重。
他连御马监的事务都无法厘清,哪还有余力去接手御用监那烂摊子?
沈八达暗叹一声后,心中滋生苦意。
若要稳住御用监,非得二品修为,才能震慑那些盘根错节的皇商与油滑狡黠的采买太监。
他如今距离那道门槛其实仅有一线之隔,苦修多年,突破在即。
然而这最后一步,却需大量资源堆砌。
接下来的三个月,他每日需服食一枚四品‘少阳丹’以纯化罡元,冲击关窍。
可如今市面上一枚‘少阳丹’价值三万两纹银,而他此前积蓄为打点上下、支撑修炼,还有补贴家里,早已耗的河干海尽,如今又被东厂紧盯,财路几乎断绝,实难以为继。